在他们俩平淡而又恐怖的对话中,显然藏着一些绝不能被外人知道的腌臜事情!
周远显然也是这样想的,于是当村长离开屋子前往地窖的时。
他拉着我悄悄地隐藏在草丛之中,趴在地上,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村长的行动。
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村长掀开了铺在地上的一块木板,露出了通往地窖的阶梯,下去了。
过了一会儿,他拿着一块布包着什么东西,急匆匆地上来了,小心翼翼地将木板遮好,就重新回了屋子。
周远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,确认他不会返回之后。
立刻上前,一点点挪开木板,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他用口型对我说:我下去,你望风。
我点了点头。
大约过了五分钟,周远上来了。
他脸色铁青,将木板盖回去之后,立刻拉着我回了我家。
我家的木门年久失修,关上的时候发出了吱呀声。
周远被我家里的灰尘呛得咳了几声。
一坐下,我就紧张地看着他:地窖下面到底有什么?
周远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,脸一白:秋秋,地窖下面有半具焦黑的尸骨!
我一下子惊呆了。
不等我反应过来,他又接着说:尸骨的腿骨上还有新鲜的刀痕……村长刚才取走的所谓的材料……我听懂了。
那一瞬间,我感觉胃正在翻搅。
5我拼命捂着嘴,想抑制住涌上来的恶心感。
我们之间一时弥漫着无言的沉默,仿佛都在消化心里的惊恐。
过了几秒,周远深吸一口气,坚定道:事态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。
你们村的村长涉嫌故意杀人,我现在就报警!
不行!
我脑子一片空白,下意识拉住了周远的手。
周远伸入口袋掏手机的手顿住了。
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,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神态。
秋秋,我不愿怀疑你,但是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?
否则,为什么不让我报警?
我浑身一僵,目光躲闪。
我,我拦着你是怕你和你的同事出事,毕竟刘叔是村长,恐怕整个村子……其实现在仔细想想,从一开始,一切就是受你的引导的。
周远自嘲地笑了笑,你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过这里了吧?
可能跟村里其他人关系也很僵——不要急着反驳。
从村民和村长对你的态度,还有你家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了。
今年端午假期我轮休,你却忽然要我陪你来多年未回的老家看五毒戏——我们交往这么久以来,你明明从未向我提过你老家的情况。
这本来就已经很突兀了。
关于五毒戏,还有村长他们对话中隐藏的内幕,你应该也不是一无所知吧?
刚才听到村长他们谈到你姐姐的时候,你脸上一直是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,听到别人辱骂你死去的姐姐的愤怒极其浅薄,仿佛你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态度。
而且,听我说发现了尸骨,你虽然极力伪装出害怕的表情,但是眼中的冷静还是暴露了你——你早就知道村长说的护身符的材料是地窖中的尸骨,对吗?
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推断,周远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,眼中有试探,有失望。
而我则垂着脑袋,身体一直在轻轻地颤抖。
过了好一会儿,我才惨笑一声。
周远,我不想骗你。
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。
随后,我向他讲了云水村几十年流传下来的骇人听闻的习俗。
几十年前,由于异常高温潮湿的天气,五毒泛滥,云水村有很多村民都被毒物所害,那个年代医疗资源匮乏,一旦中毒,最后的结局多半是死。
正当村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,他们发现,其中某户人家的女儿竟然对各种生物毒液免疫,甚至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伪音配合某种药草的香气操纵毒物—其实从现代科学的角度,免疫是因为基因变异,所谓的操纵用的就是驯服动物的方法。
但是当时已经快要被毒蛇毒蝎子吓破胆的村民们很害怕这个女孩,甚至认为就是她引来了这些毒物。
流言喧嚣尘上,当时的村长最终决定把使用妖术的妖女处以火刑。
于是他们趁着女孩在祠堂后院与毒蛇玩耍的时候,将她绑在了那里,然后放火将她活活烧死。
然而,奇怪的事情发生了——6烈火之中,祠堂里没有任何东西被烧坏,只有女孩焦黑的尸体证明这里曾经被火烧过。
不知道是谁收捡了女孩的尸骨,随后发现这些尸骨居然对毒物有威慑作用。
于是家家户户都分了一些骨头渣子放进黑色的锦囊里,制成了护身符。
从此之后,村子里就再也没有受过五毒之害了。
于是,村民们认定这个女孩是祖宗派来帮助他们的五毒娘娘。
并且为了感恩祖宗的馈赠和五毒娘娘的牺牲,专门设立了端午的祭祀活动——五毒戏。
……每年冬天,他们都会从全村所有未出嫁的女孩中随机选出一个人作为五毒娘娘,从此她就要开始学习驯毒物的方法,为来年端午在祠堂大院表演五毒戏做准备。
周远的声音不知何时有些喑哑了:表演完了之后呢?
那些女孩会怎样?
我的眼眶红了。
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?
端午节第二天正午,五毒娘娘就会被绑在祠堂院子里,被活活烧死!
等火熄灭之后,她的尸骨就会被捡走,制成护身符……砰的一声,周远一拳狠狠的砸向桌面,激起了一片灰尘。
真是该死!
居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习俗!
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,连忙问我:那你的姐姐……我的姐姐就是八年前被选中的五毒娘娘。
我用手遮住眼睛,感受到了那片湿润。
在她死了之后,我就去了县城里上高中,再也没有回来过了……你说的对,我什么都知道,但却不敢面对这一切,是个懦弱的人。
但是最近我午夜梦回总是会想起姐姐,想起每年在祠堂大院里燃起的火焰……我还是想要做点什么!
周远一手握住了我的手,另一手将我揽在怀里。
不,你不懦弱,你不是回来了吗?
我也会帮你的。
然而,他的神色忽然有些迟疑:所以,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报警呢?
7我靠在周远的怀里,声音已经有些嘶哑。
因为,我担心警察过来了会打草惊蛇。
不要小瞧了这村子里的人,现在云水村已经不像当年那样闭塞了,他们还敢每年献祭一个人,就已经说明了他们有多精明灵活。
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,他们就会销毁所有证据,或者直接跑路。
但是我不想让任何一个村民逃脱制裁!
每个人都知道五毒戏其实是一场活人献祭,但是没有人想过要阻止,所以每个人都是刽子手!
就连村子里的女孩——明明未出嫁的闺女都是潜在的祭品,但是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,觉得只要不选到自己就没事了……以前的我也是这样的。
我闭了闭眼睛,咬着牙,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厌弃。
在村长和其他人日复一日的宣传之下——再加上我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五毒娘娘死后的尸体。
我一直将每年的活人献祭当成常态,每年分尸骨锦囊我也从来没有少拿过。
直到刀落在我姐姐的身上,我才惊觉这是多么恶毒的习俗。
于是我和海哥一起想办法让我姐逃走,但最终还是失败了……姐姐死了,我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罪恶的村子,却又懦弱到不敢揭发罪恶……周远将我搂得更紧了。
别说了,也不能全怪你。
你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,被灌输的概念告诉你这样罪恶的祭祀是合理的。
但你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,不是吗?
我沉浸在男友的温柔之中,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。
阿远,我知道你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。
你可以联系警方,但是让他们先不要打草惊蛇,在这附近埋伏好就行了。
我们可以想个法子先将全部的村民都控制在一个地方。
如此一来,他们来不及销毁罪证,更来不及逃跑,就能全部一网打尽了。
周远点了点头:村长家地窖里的那具尸体已经可以证明他们至少有故意杀人的嫌疑,至于将他们控制在哪里……我们异口同声道:祠堂!
自从第一任五毒娘娘死在那里之后,云水村的祠堂被扩建了无数次,绝对足以容纳所有的村民。
于是第二天一大早,我就找到了村长,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。
就说周远其实是某个开发商的代理人,这次来村里考察过了,想要资助村子修路,但是需要全体村民一起投票表决。
村长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眼睛都亮了,本来想立刻拍板应下,但是碍于形式,还是不得不组织全体村民投票。
一开始他不愿意将投票地点定为祠堂,含含糊糊地告诉我们:除了端午演五毒戏的时候,其他日子祠堂可能会闹鬼。
周远是个唯物主义战士,立刻道:闹鬼?
怎么可能?
我也帮腔:刘叔是被之前那些毒物吓到了吧?
别担心,现在村民都人手一个护身符了,肯定没事了。
刘叔一想也确实是这样,就还是定在了祠堂。
我和周远早早地就被村长迎进了祠堂。
这里面其实意外地很简洁,不算富丽堂皇,其中最里面的墙供着牌位,两边墙上则挂满了募捐村民的姓名。
村民们陆陆续续都到了,他们有的还自带了椅子,一路上热热闹闹的。
并且看到了周远神色都会变得格外热切,显然都从村长那里知道这位是有钱的爷。
在我的强烈要求下,刘大海也被别人半拖半拽弄过来了。
有村民嘟囔,这种事,让一个疯子过来干什么?
8我笑着说:海哥毕竟也是村子里的一员嘛。
对此,周远也有些疑问。
他悄悄跟我咬耳朵:这位……刘大海虽然曾经也是被陋习迷惑的村民,但八年前他跟你一起帮助你姐姐逃跑,也算是回头是岸了吧?
而且后面还因为你姐姐的死疯了……我知道。
但是如果少了一个人的话可能会让刘叔他们察觉到不对的。
周远神色还是有点困惑,但到底没有在说什么了。
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,我顺手关上了前后门。
拄着拐杖的村长刚想说点什么,就听见下面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。
啊——有蛇!
一语激起千层浪。
一下子,所有人都骚动起来,但是已经来不及了。
无数剧毒蝎子如同鬼魅般冒了出来,随机爬到了身边任何一个村民身上。
天花板上垂下来了无数条又细又长的毒蛇,甩在了每一个尖叫的村民的脖子上,露出獠牙。
到处都是惨叫声,到处都是血腥味。
我冷眼旁观,心中只觉得十分快意。
村长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,目眦欲裂:你们……但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,拄着拐杖挪到了门边,却惊恐地发现门居然打不开!
周远也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,一脚朝着门踹了过去。
明明只是木门,但是在这一脚的力量之下,竟然纹丝不动,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锁死了般。
别白费力气了,好好享受这场死亡盛宴吧。
秋秋,这是你做的吗?
周远激动地回过了头,看到我的时候,却突然愣住了。
我的身侧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身影。
看身形是一个姑娘,脸上涂抹着五彩妆,头发被编成了数股又细又长的麻花。
周远不知道这身装扮的含义,然而村长却浑身一震:……五毒娘娘?
周远这才反应过来:她就是今年的五毒娘娘?
秋秋,你是和她联手,想要把全部的村民都……他说不出后面的话。
我没有理会他,只是冷冷地盯着村长。
刘叔,你再仔细看看,不记得她了吗?
村长仔细端详了一番,突然手一哆嗦,拐杖都扔到了一边,竟被吓得跌坐在地上。
你,你是……椿丫头?!
女人裂开嘴,咯咯地笑了起。
那藏在五彩油妆之下惨白的脸扭曲成了正常人绝不会有的样子。
9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
难道你姐姐没死吗?
周远显然彻底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。
他索性冲上前,伸手想要抓住我姐姐。
快点停下!
法律会惩罚这些村民……然后他僵住了。
他的手直接穿透了我姐姐的身体。
我哈哈大笑起来:法律?
法律能将这里所有人都判死刑吗?
周远被我质问得哑然。
我又转向惊恐地喘着粗气的村长:我猜,刘叔现在肯定在想,明明火属阳,为什么被烧死的姐姐还能变成阴属性的鬼吧?
其实答案很简单——我姐姐是阴生女,一旦枉死就很容易变成怨气冲天的厉鬼。
村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,瞪圆的浑浊的眼睛中,闪过了一道绝望。
阴生女……原来如此,你们父母早亡,村子里居然没人知道你们的生辰……嗬……一条花斑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小腿,一口咬下去,村长立刻昏了过去。
现在还站立着的,只剩下我、周远和刘大海了。
我重新看向一脸戒备的周远,垂下眼帘。
……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,阿远。
如果不是你,我和姐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这些人全部引到祠堂里。
毕竟,她没有办法离开这里,这八年间也几乎没有杀死任何一个村民。
即使变成鬼了,我姐姐也是一只聪明的鬼。
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只能在祠堂大院里面生效,如此一来最多只能收割两三次,就会被村民们发现异常,他们就不会再来了。
于是她隐忍了整整八年,终于在八年后的某天,通过托梦联系上了我,与我一起布下了这天罗地网,等待收割这帮畜牲。
她顶替了原本今年被选来献祭的五毒娘娘,又故意搞出了一点乱子,在我的引导下,最终借助周远的力量配合我们完成了复仇。
为什么是我?
周远狠狠地闭了闭眼睛,眼眶微红,就算不依靠我的力量,你也应该能想到办法把村民们引到这里来吧?
已经到了这种时候,我很坦诚。
说实话,姐姐也是这样说的。
但是我觉得,只是让这些村民成为一桩悬案,成为被人们茶余饭后同情的对象,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。
我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村子里延续了几十年的罪恶。
至于我自己今后会怎么样都无所谓——被当成共犯也好,进监狱也好,只要能够替姐姐报仇,怎样都行。
我突然伸手,死死地抓住了周远的胳膊。
阿远,你听到了吗?
等会警察来了,你一定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完完本本的告诉他们,要是能发布公告就更好了——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,是罪有应得!
周远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我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,我姐姐动了。
她轻飘飘地来到了刘大海的面前。
刘大海终于从吓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,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,一边啊啊地尖叫,一边连滚带爬,想要离她远一点。
而姐姐只是远远地看着他。
下一秒,一条巨长无比的蜈蚣爬到了刘大海的身上,钻进了他的耳朵里。
啊啊啊啊——伴随着刘大海凄厉的惨叫声。
周远眼神一变,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。
10刘大海不是你姐姐的未婚夫吗?
他不是曾经想要帮她逃走吗?
为什么……我捧腹大笑,比尖叫声还要凄厉的笑声镇住了周远。
阿远,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天真——你真以为刘大海是什么情深不寿的人,因为我姐姐的死就疯了这么多年?
是,一开始他确实帮助我姐姐逃跑了。
但是在我姐姐被抓回来之后,他被刘叔毒打了一顿,就再也没有念想了。
我突然止住这个话头,朝周远歪了歪脑袋。
你还记得吗?
之前我们偷听到的刘叔的话——-只要不是在祠堂大院捡材料就用不着他了。
周远脸色微变,似乎意识到了什么。
我看着刘大海,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一样。
我姐姐确实很喜欢他,他之前也确实是真心想要救姐姐,所以即使变成了鬼,姐姐也不想伤他——而他对此的回报,就是利用这份偏爱,每年都负责进祠堂大院捡五毒娘娘的尸骨回去给村里人做成护身符!
我姐姐的力量只能在祠堂中生效,同时又受很多因素的制约。
比如,她因五毒戏而死,因此,在五毒戏演出的这一天力量会被削到最弱,积攒了足足八年才能在这一天行动。
再比如,她无法靠近火焰和护身符。
在至阳的烈火燃尽之后,她有心阻止村民继续糟蹋逝者的尸骨,于是在村民们前来捡尸骨的时候会命令毒物攻击他们。
一开始,村民们确实很恐慌,因为旧的护身符只有一年的时效,已经无法庇护他们了,而制作新护身符的材料又无法取得。
后来他们发现,让刘大海走进院子的时候,就不会遭到攻击……我猜后面刘大海又是愧疚自己为虎作伥,又是担心消磨了姐姐对他的最后一丝情分,自己会遭殃,最后在无尽的愧疚和恐慌中把自己折磨疯了。
我盯着刘大海的眼神没有一丝怜悯。
姐姐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,对刘大海再也没有丝毫手软。
村子里这么好心,愿意养着疯了的刘大海,也不过就是想要让他继续帮忙捡护身符的材料而已。
从头到尾,所有村子里的人都畸形而又扭曲,宛如人间地狱,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人性的光辉。
而周远也终于明白了一切。
原来如此……之前村长说除了端午节这一天,祠堂大院都闹鬼,指的就是你姐姐制造的意外。
但因为你姐姐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害死过任何人,又一直惧怕护身符,所以他抱着侥幸心理,还是走入了你们的圈套。
其实用旧的护身符根本没有任何作用,上一次你故意操纵毒物退走,就是为了这一次将他们一网打尽……周远的表情似哭似笑,看着倒了遍地的人,我完全被你们利用了啊。
在刘大海七窍出血倒在地上之后,姐姐仿佛彻底了却在尘世间的所有仇怨,身形变淡,消失了。
看着姐姐终于消解了怨气,消散身形后,我又笑了,这一次,是解脱的笑。
周远试探性地推了推门,门开了,那股禁锢的力量也消失了。
他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回头看着我:那么现在,已经知道了一切的我,你打算怎么办呢?
11他看着我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一丝往日的柔情,我的心却并不疼痛,只是感到麻木。
这是我选择利用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的结局。
我不打算对你怎样,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。
毕竟,我还需要你将这里的真相告诉所有人呢。
至于我……我看着倒了满地的村民们,心中感到解脱和释然。
困扰了我八年的噩梦,终于要消散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周远却突然紧紧地箍住了我的手。
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,仿佛洞悉了我的想法:果然,你反复告诉我,要让我把一切都告诉警方,我就在疑惑你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去说……原来你是想要一死了之,懦弱地逃避你所做的一切吗?
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,却无从辩驳。
我的人生已经了无牵挂,失去了最后的执念。
与其强留于世,倒不如追随姐姐,追随那些罪人一起离开。
周远却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,眼神坚定。
无论是作为这个村子里最后的知情人,还是作为最后的共犯,以及另一起谋杀案的主谋之一,你都必须要活着,跟我一起离开这里……然后向警方交代你做的一切。
我先是愕然地看着他,随后被强行拉着走了起来,本想挣扎,但最终还是放弃了。
我现在没有任何执念,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。
和这个罪恶的村子一起消失也行,像周远说的那样,接受法律的制裁也行。
只是,我没想到,即使被我利用了,周远也依旧希望我能活下去。
他确实是个好人,只可惜,我们相遇得太晚了。
周远拉着我的手,半拖半拽地把我拉出了祠堂,走向半开的院子门口。
就在这时,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,伴随着悠悠的戏腔。
台下人走过,不见旧颜色……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的那一刻,我浑身像过电一样。
为姐姐报仇的时候,诉说如伤疤一般的过往的时候,我的内心无比麻木,仿佛已经屏蔽了悲伤。
但是现在,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,泪水夺眶而出。
我一边被拖着走,一边挣扎着回头,隐约看见烧焦的戏台上出现了一抹鲜红的身影。
台上人唱着,心碎离别歌……还愣着干什么,快走啊!
周远朝我大吼,眼中满是急切。
我机械地跟着他朝院门处走,泪水止不住地流。
情字难落墨,她唱须以血来和——我被拉着走出院门,回身关门的时候,泪眼模糊地看向戏台,想最后看一眼姐姐。
戏台上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淡了,我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,但就是觉得她在朝我笑。
戏幕起,戏幕落,谁是客——砰地一声。
门关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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